那年端午
发布时间:2018-06-17来源:未知 编辑:生活头条
上世纪70年代初,是我家生活最为困难的年景。那年月,爸代教(临时教师),娘种地,大妹、二妹、三妹、我,兄妹四个我最大,是生产队典型的超支户。家里只有母亲一人劳动,粮食、茶油还有其他农副作物是按工分带粮、工分带油分配的。自然,我家就分配得最少,5个农村户口连谷带皮每月只有50斤稻谷。
那年端午,父亲过完春节就去150公里外的地方进修了,说好到年底才回来。因此,指望父亲端午节回来给我们“打牙祭”是不可能的。母亲带着我们就着红薯丝、苦菜、豆角之类应付过日子。
真是喜从天降。生产队养猪场过节杀了几头猪,说是每家每户可按人口与工分两项测算分肉,我家刚好分了2斤2两指标。
过节那天,母亲一大早说要到山里拾柴火,让我们兄妹几个去生产队把肉提回来。于是,我赶紧叫醒大妹、二妹,提着小角箩,三人一路小跑来到队里养猪场。只见来分肉的人早早来了一大片。那杀好的猪被劈成两片,成一字排开,软软地躺在门板上。
生产队长说,叫到哪家户主哪家就到案板前称肉。挨个来,不得挑肥拣瘦。
“古观娇家,2斤2两!”大妹一听是我们家的名字,抢先来到肉案前,直指一块肥肉:“我要这块。”杀猪的师傅是我们的一个远房亲戚,看我妹人小胆大,二话不说,剁下一块称一下,少了点,又剁上一小块,用事先备好的稻草绳一扎捆,一把就丢在了我的小角箩里。
看着新鲜油亮的猪肉,我们咽了咽口水,直想生吃几口。当时的人是那么喜欢肥肉、板油,谁家要是分到一块瘦肉或骨头之类的,就直叫呸呸呸。
太阳高高地照在山腰上,把我们居住在罗霄山脉深处的人家映在翠绿丛中。
我们提着肉回到家中,母亲也刚好背着一把柴火回来。见我们过节的高兴劲儿,她赶紧洗肉、切肉、炒肉,兄妹四个则齐刷刷站在厨房的灶膛旁,帮着添柴火、拾碗筷,一个也不落后。
不一会儿,雪白雪白的红烧肉就炒好了。之所以雪白,是因为那时可没有现在的酱油、味精、料酒之类的调味品,能吃上肉就算不错了。我娘将肉分成三个粗碗公,留下一碗说好中午吃。可没有几下,兄妹四个你一块我一块,一口肉一口番薯丝饭,一下就见了碗底。
我说,娘,我爸过节又没回来,家里可快半年没吃过肉呢!就让我们四兄妹一起“消灭”它吧。
拗不过,母亲只好从壁橱里端出那碗预留的,让我们吃了个碗底朝天。她自己则默默地转过身,进厨房收拾去了。
这个端午节,我们几个人过得那么尽兴、天真、快乐,过得那么其乐融融。这是我苦难的童年里,最刻骨铭心、最难忘的一次端午节。四十多年过去了,回想这些,记忆如同昔日晒场的露天电影,在明亮的月光下一幕一幕闪过。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一到逢年过节,提着菜篮子在宽敞的农贸市场里转悠几圈,却不知买些什么好。因为肉、鱼、鸡、鸭常吃着,加上南来北往、各种各样的新鲜蔬菜应有尽有,这不等于天天都在过节嘛!
怪不得母亲唠叨,苦日子难过又好过,好日子好过却难过。我想,这大概是过去苦于没什么吃,现在难于选择吃些啥吧。(肖初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