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深线】神秘商人冯长革归来

　　原创 2017-07-28 刘永 等深线

　　1分钟速读提示

　　1．因河南省委原常委、政法委原书记吴天君被立案调查，冯长革也被有关部门带走“协助调查”，其产业经营受此影响波动不小。

　　2.2013年6月，和谐汽车在香港联交所主板成功上市，一跃跻身于中国领先的豪华、超豪华汽车运营集团，拥有超过5000名员工。

　　3．冯长革“消失”的这段时间，旗下的金沙湖地产项目被舆论描述为“红与黑”之地。河南金沙湖高尔夫俱乐部尽人皆知，但是其前身为金沙湖植物园，却几乎没有人记得。

　　《等深线》记者 刘永 郑州报道

　　河南最神秘的商人，回来了。

　　2017年春节前夕，和谐集团在郑州万豪酒店召开年会。“消失”大半年后，河南和谐集团董事长冯长革归来现身，白色休闲衬衫，一顶棒球帽。“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他对着台下好久不见的员工说。

　　在此之前，因河南省委原常委、政法委原书记吴天君被立案调查，冯长革也被有关部门带走“协助调查”，其产业经营受此影响波动不小。

　　冯长革这次现身后，在其旗下的郑州金沙湖高尔夫国际俱乐部开会，了解经营情况，把集团地产、高尔夫、汽车等各个板块的业务了解了一遍，如同一位久别归来的庄园主，巡视他田间谷物的长势。

　　然而，在冯长革归来后的这半年里，麻烦依然未曾远离。而其行事似乎更加低调，低调到许多人并不知道他已归来。

　　多事之秋

　　郑州经开区最南端的金沙湖高尔夫球场，在过去几年里因多次违规却又能安然无事，加上冯长革行事低调，成为许多人眼里的神秘之地。

　　这些神秘随着吴天君落马变得更加扑朔迷离。2016年11月，河南省委原常委、政法委原书记吴天君被宣布立案调查，而冯长革在此前的5月份已经“消失”，有媒体报道称其被有关部门带走“协助调查”。和谐汽车以董事会主席冯长革的名义发布的声明，证实了这一点。

　　各种猜测纷然而至，冯长革旗下公司的产业经营也产生波动。银行方面保持了审慎态度，业务合作伙伴和产业链上下游供应商也产生质疑，甚至还引发了一些员工离职。

　　冯长革的造车计划因此受到影响，汽车销售业绩出现下滑：和谐汽车控股集团2016年的销售额为106亿元，毛利率同比下滑31.3%，亏损3.7亿。

　　2017年1月份，郑州市拖欠工程款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公告称，和谐置业“恶意拖欠农民工工资，性质极其恶劣”，并称此前多次协调并督办，和谐置业承诺2016年8月份支付剩余款项，但迟迟未予以解决。公告宣布暂停其在郑州市辖区内所有工程的建设手续，同时登记不良信用记录一年。

　　与此同时，410名购房者在两年前缴纳“意向金”后却迟迟无法办理购房手续，许多人要求和谐置业给一个说法，并将情况反映给经开区政府等部门。

　　郑州经开区明湖办事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金沙湖高尔夫观邸二期在不具备预售条件的情况下，于2015年底同意业主向和谐置业缴纳诚意金，但因11号、12号、13号楼超占土地2.05亩，至今未能办理相关土地手续。

　　金沙湖一名置业顾问告诉记者，这四栋楼已被政府罚没。

　　和谐置业最终同意退还诚意金，并按一年期同期贷款利率的四倍向业主支付利息，有部分业主接受退款，但仍然有300多户业主表示不满意。

　　2017年6月12日，经开区政府勒令金沙湖高尔夫观邸二期南区10-13号楼停工，施工人员全部撤离，并粘贴封条。

　　冯长革旗下的和谐汽车控股集团2016年报显示，公司有超过价值13亿元的楼宇未取得房屋所有权证。

　　事实上，麻烦似乎从未离开过金沙湖，从多起法院立案情况可见一斑：2009年12月14日，管城区法院对冯长革接手前的高尔夫球场拥有者河南塞地工贸有限公司进行立案，案号为(2010)管法执字第00256 号；2010年9月30日，郑州市金水区法院对金沙湖高尔夫俱乐部进行立案，(2010)金法执字第02446 号；2015年3月2日，郑州市经开区法院对河南和谐置业进行立案，案号为(2015)开法执字第00877 号。

　　尽管官司缠身，质疑不断，和谐置业却大有斩获。至2014年年中，和谐置业依托“郑州金沙湖高尔夫球场”打造的“高尔夫豪宅社区”，其一期建设联排、临湖独栋别墅住宅共计102套，已基本售罄。高尔夫观邸高层住宅已建设六期。

　　2014年，《等深线》曾就金沙湖高尔夫球场涉嫌未批先建、密度0.68大大超出国家标准情况采访郑州市经开区土地执法部门(详见本报2014年报道《四期项目高调开盘郑州金沙湖高尔夫别墅涉嫌违规》)，一名主管领导在接受采访时显得很尴尬，他表示对于高尔夫球场的违规情况并未接到举报，只要接到举报就会调查。第二天，这位官员发短信给记者，表示走到这一步不容易，请求在报道中隐去他的名字。

　　郑州市经开区规划局亦对记者的采访不予回应。

　　这一年河南省国土资源厅、审计厅等多个单位组成联合调查组，召见了包括经开区规划局、国土局等多个相关部门工作人员，但是《等深线》记者并未在公开渠道查到相关调查结果。

　　和谐置业与地方政府的关系，以2016年末为界限，划出了一道过山车般的曲线。

　　2017年3月底，和谐置业出现在国家住建部通报的30家违规房地产和中介企业名单中，系河南唯一上榜房地产企业。作为回应，和谐置业将郑州市经开区政府、郑州市人民政府以及房管、规划、土地等多个部门诉至新乡市中级人民法院。

　　记者注意到，在提交诉讼不久，和谐置业法人代表由冯长革变更为了李鲁坡。

　　关于这次对簿公堂，郑州市经开区政府与和谐置业对本报记者的致询请求均保持了缄默。

　　金沙湖前传

　　河南仅有三家高尔夫球场，因为稀缺，拥有一家高尔夫球场很自然被视为财富和实力的象征。执掌河南东方金沙湖国际高尔夫俱乐部(以下简称金沙湖高尔夫)，是冯长革书写自己商业版图的关键一页。

　　冯长革“消失”的这段时间，旗下的金沙湖地产项目被舆论描述为“红与黑”之地。河南金沙湖高尔夫俱乐部尽人皆知，但是其前身为金沙湖植物园，却几乎没有人记得。

　　2001年5月29日，李建军、李云军和李巧玲分别出资2500万、1500万和1000万元成立河南金沙植物乐园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金沙植物乐园”)，李建军担任法人代表。这家后来股权几经变更的公司，是早年金沙湖名义上的开发者：“经过四年开发建造，将一片杂草、灌木丛生的荒地改造成了植物乐园”。

　　河南赛地工贸有限公司则是实质上的开发者。这家成立于1998年的公司，刚成立就出面租下附近三个村庄的两千多亩地，用作建设高尔夫球场，租期50年。塞地工贸是有据可查的金沙湖高尔夫球场最早的投资建设者，老板是李云军。

　　2002年，金沙植物乐园找到一位摄影师为金沙湖高尔夫球场制作宣传册，在《郑州日报》上先后刊发了三期商业广告。几个月后，这位摄影师以侵犯著作权为由将金沙公司告上法庭并胜诉。

　　注册于郑州市陇海东路231号的金沙植物乐园，度过了几年风光顺水的“蜜月期”。但是到了2006年7月，郑州市国土资源局向其下达了一纸《行政处罚决定书》，通报称金沙湖高尔夫球场的2000多亩土地最初被租用时的用途为农业、林业、养殖业，但后来未经批准，擅自改变用途，修建了18洞高尔夫球场。

　　通知勒令，没有批准立项和未依法批准的建设项目立即停止建设，没有占用的土地，退还原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恢复耕种。

　　郑州市国土资源局以“破坏耕地罪”将金沙公司法人代表李建军移送司法机关处理，纪检部门对包庇其犯罪的政府部门个别人员给予了党纪、政纪处分。同年，郑州市国土局也对金沙湖高尔夫俱乐部做出“高达330多万”的罚款。

　　在此前后，郑州另外两家高尔夫球场亦受到相应处罚。

　　2007年4月2日，郑州市管城区法院对河南赛地工贸有限公司进行立案，案号为(2007)管法执字第00578 号。原本风光无限的金沙湖高尔夫球场成了个烫手山芋，陷入险境的赛地工贸急于出手。

　　冯长革接手了。在管城区法院对塞地工贸立案的两个多月后，河南和谐置业有限公司成立，股东是冯长革和他的妻子马林涛。和谐置业向塞地工贸投资970万元，冯长革个人出资30万元，成为塞地工贸新控股股东的同时也获得了球场控制权。

　　


　　郑州金沙湖高尔夫球场，远处楼盘为毗邻高尔夫开发的地产项目 《等深线》记者刘永 摄影

　　自此，金沙湖高尔夫球场有了新的名称——郑州东方金沙湖高尔夫国际俱乐部，在这个新俱乐部的股东构成中，马林涛投资1500万元，和谐置业投资3066.5万元，冯长革出资150万元，除此之外：漯河市国有资产经营公司在2010年5月27日，以货币出资的方式在其中参股283.5万元。

　　不过，记者未能从工商部门查到关于“漯河国有资产经营公司”的任何资料。《等深线》记者联系上漯河市国资委，产权科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从漯河市国资成立以来，从没听说过有这家公司。

　　记者查询到，在漯河国有资产经营公司参股金沙湖高尔夫俱乐部后，同样在漯河市的郾城区法院于2011年7月20日对金沙湖高尔夫俱乐部进行立案，案号为(2011)郾执字第00321。

　　就在冯长革入主金沙湖高尔夫球场前后的2007年9月中旬，河南省国土部门向社会公布了4起影响恶劣的土地违法案件，“郑州金沙湖高尔夫球场非法占地案”名列其中。

　　在政策风浪、土地禁令中，建成并投入使用的金沙湖高尔夫球场却一直没有被拆除。球场被重新规划设计、修建5000平米的会所，并多次举办规模宏大的高尔夫赛事，“老虎”伍兹等国际高尔夫高手亦曾莅临比赛。

　　对于冯长革来说，2007年接手金沙湖高尔夫球场是其急速扩张的商业版图中关键一步。在中国绝大部分高尔夫球场的运营都是亏损的，而解决办法是墙内亏损墙外补。高尔夫会员大都拥有较强的购买力，而这正是冯长革豪华汽车品牌销售业务的绝佳潜在客户。

　　在过去多年中，金沙湖高尔夫球场经常性的举办各种豪车营销活动，而冯旗下的豪车品牌通过在高尔夫球场举办活动，也提升了人气。

　　2006年因涉嫌破坏耕地罪被提起公诉的李建军，在2008年重新现身，担任郑州香里食商贸有限公司监事，而法人代表正是李云军——金沙湖前幕后老板。

　　至今，李云军仍然在使用河南东方金沙湖国际高尔夫俱乐部总经理的身份。在河南湖南商会官方网站上，李云军除了河南省湖南商会会长职务，另一身份也标明系金沙湖高尔夫俱乐部总经理。

　　高尔夫是一桩注定赔钱买卖，依托高尔夫球场开发地产项目，却是一笔好生意。地产和楼宇，在银行系统中具有很好的可抵押属性。这也成为冯长革在资本市场腾挪躲闪、长袖善舞的重要工具。

　　和谐汽车控股2016年报显示：将待售汽车作为“存货”抵押获取贷款额度为3.8亿元。通过和谐实业集团、冯长革本人及附属公司获取的贷款总额高达16亿元，其中包括账面价值2800多万的楼宇向银行抵押贷款。

　　发迹史

　　2016年2月，冯长革以10亿美元身价跻身《2016胡润全球富豪榜》汽车行业第52名，位列比亚迪王传福、吉利汽车李书福之后。这是他下海经商的第14个年头。

　　1992年，从中南政法学院毕业的冯长革进入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先后担任助理审判员及审判员。有法院系统人士对冯长革的印象是认真好学，在工作期间，冯长革获得了法学硕士学位。

　　2002年，在河南省高院工作10年后，冯长革离职。

　　据说，冯的离职是因为在许多事情上与上司存在分歧，了解冯长革的人士告诉记者，冯长革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但是在司法系统却掣肘颇多。

　　离职后的冯长革创办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同年11月，妻子马林涛与李鲁胜成立河南远达投资有限公司，而冯长革是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

　　2005年3月，主营宝马汽车的河南中德宝汽车销售公司成立，冯长革是法人代表。彼时宝马刚刚进入中国，营销力度强劲，成就了“中德宝”作为一个区域汽车销售品牌的知名度。

　　不久，马林涛结束了其在银行11年的工作履历，加入和谐集团，成为冯长革的左膀右臂。2012年9月，其开始担任和谐集团执行董事，负责公共事务。

　　2007年06月，河南和谐置业有限公司成立。次年，冯长革出资4750万元，刘丹出资250万元，成立河南和谐实业集团。和谐实业集团投资了两家公司：安阳和谐时代置业公司，但这家公司并没有实际经营业务；另一家是位于上海的游艇销售公司——同样以富人为客户的销售公司。

　　同年，冯长革成立河南和谐时代投资有限公司，2010年12月改名为和谐汽车集团。自此拉开了高端汽车销售扩张的序幕，将业务触角伸至苏州、上海、武汉、西安、沈阳等地。在2011年最后四个月内，一口气在全国开了12家店。从开店数量上来看，超过了之前6年的总量。

　　2011年，成立河南和谐汽车贸易有限公司，股东有两个：Ace Manufactur ing Holding Limited，一家2012年1月于香港成立的全资子公司；爱博福嘉有限公司，同样是在香港成立的子公司，成立时间是2011年8月。

　　而就在这个时间前后，长袖善舞的冯长革开启了资本运作。包括yushang limited、mcp asia、mcpc II、lc fund v、lc gloricar在内的多个在开曼群岛等地注册的公司成为冯长革及其控股公司的金融投资者。

　　2013年6月，和谐汽车在香港联交所主板成功上市，一跃跻身于中国领先的豪华、超豪华汽车运营集团，拥有超过5000名员工。

　　正是这次上市，才让人们注意到这是一个之前没有听说过的低调富豪，冯长革的神秘大抵源于此。而冯长革的成功，一定程度上是看好了中国快速增长的暴富阶层群体的出现，以及对快速增长的汽车消费趋势的把握。

　　最近几年，和谐汽车决定押注巨大汽车保有量的汽车后市场服务。将“销售”改为了“维修”：致力于成为中国最大豪华汽车维修集团。

　　冯长革认为中国新能源汽车占汽车销量的比例将不断提升，为新能源汽车行业发展带来巨大机遇，将转型的主要方向瞄准了汽车制造。

　　冯长革改换国籍，成为圣基茨和尼维斯公民，但还是喜欢吃面条，依然常戴一顶棒球帽，以掩饰稀疏的头发。

　　冯长革似乎迷恋数字3。他的一辆劳斯莱斯车牌号HX003，由和谐拼音首写字母和数字3组成。无论是在不久前召开的公司年会上，还是在2015年3月份与郭台铭吃饭时，冯长革穿着的是同一件白色休闲衬衣，右袖子上绣着数字3。

　　在员工眼中，冯长革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偶尔也会大发雷霆，“脾气不好”。

　　也有员工给冯长革贴上“梦想家“的标签——两年前，冯长革与几位知名企业家一起现身，签署了一项互联网+智能电动车战略合作框架协议。四个月后，三家共同出资成立一家名字很拗口的公司——河南和谐富腾互联网加智能电动汽车新能源合伙企业。

　　冯长革在商业策略上大胆而冒险，在进军汽车制造业务时，不惜重金挖来包括宝马、谷歌、特斯拉等世界级公司的高级管理和技术人才。

　　郑东新区CBD商务内环16号世贸大厦A座，和谐汽车与和谐集团在同一栋楼的不同楼层。和谐汽车公司大厅的鸡翅木长案上，一尊玉石雕刻的帆船和海浪造型，雕工细密。案台上方悬挂着范曾手书的“和谐天下”，用框架精心装裱，金字蓝底。

　　“和谐”是书画家范曾价值体系里的一个核心词，范曾在多个场所提倡和谐、圆融之道。“和谐”也是和谐集团倡导的理念。不过，冯长革归来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并不那么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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