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9日傍晚，九寨沟下起了雨。122林场附近，落石伴随灰尘滚滚落下。

　　10多小时前，一辆载有31人的旅游大巴行驶上了S301公路。大巴车上，湖北的游客最多，有13人。37岁的吕某和妻子叶某坐在最后一排，他们的女儿坐在两人中间。如果一切顺利，大巴车离开九寨沟沟口后，约半小时就会抵达酒店。再住一晚，他们将来到成都，吃顿火锅或串串，然后结束旅程，返回武汉。

　　天灾面前，没有如果。当晚9点15分，大巴车驶进122林场。道路两边，山头被森林覆盖。秋天时，这片由黄栌、桦树、枫树组成的彩林，会将九寨沟点缀得宛若童话。4分钟后，地震来了。巨石沿着山头滚落，碾过森林，砸向大巴。整个过程，“不超过30秒钟”。

　　叶某的身体被巨石砸中。生死瞬间，她用身体护住了女儿。

　　遇难

　　回忆起地震当晚的情形，万先生声音很低。

　　8月5日，包括吕某和叶某在内一行10余人从湖北武汉出发，参团前往九寨沟。“孩子放假了，希望带出来看看。”万先生是吕、叶的姐夫，由于两家关系很好，孩子的年纪也相仿，会约着一起旅游。这是他们第一次去九寨沟。

　　地震当晚，吃过晚饭，31名旅客坐上大巴车返回酒店。上车后，万先生坐在了倒数第四排的位置。女儿也和自己分开了。妻子则和吕某、叶某坐在了最后一排。

　　大家玩得有些累，半小时的路程，有旅客睡着了。万先生看见，妻子和其妹妹还在聊天。天灾来得毫无准备。当晚9点19分，九寨沟发生7级地震。巨石随着震动滚落，正好砸在了这辆大巴车的尾部。

　　“我还以为是泥石流。”万先生告诉记者，大巴车被击中的瞬间，车内响起一片尖叫。他看见妻子从最后一排冲过来，一把抱住女儿。

　　另一边，情况则不太好。巨石正好砸中坐在车尾的叶某和吕某。吕某被卡在车内，动弹不得。他们的女儿，被叶某用身体护在中间。

　　大家开始快速逃生。司机和导游拿起安全锤开始砸玻璃。来到车尾后，吕某手指着车窗，示意司机和其余游客砸窗救人。很快，他们的孩子被拖了出来。叶某和吕某因失血过多，离开人世。

　　现场很吵很乱，万先生找不到自己的侄女。他开始大声呼喊，最终才在人群中找到了她。“一直哭，让我们救她的爸爸妈妈。”

　　求救

　　吕某和叶某的女儿名叫吕某怡。小学六年级在读学生。

　　“爸爸妈妈，你们快出来。”获救后，吕某怡哭着四处求救。她甚至拿出手机，向远在武汉的跆拳道教练胡东打去电话。“教练，我爸爸妈妈被压在车里了，你能不能帮我报警？”带着哭腔，她颤抖着向胡东发出求救。

　　胡东告诉记者，女孩并未说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一再重复报警救人。他想多问几句，电话信号却突然中断。

　　很快，他又接到吕某怡的电话。“教练，你报警了没有？”仍然带着哭腔，女孩告诉胡东，自己和姨妈在一起。在断断续续的电话中，胡东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报警后又联系了女孩的班主任。孩子断断续续地告诉教练，爸爸砸碎了车窗，把她给推了出来。

　　胡东一晚上都没有睡着。他很担心这个小女孩。他教了吕某怡两年跆拳道，“孩子真的很乖”。为了获悉吕某怡的安全情况，他每隔半小时就要给孩子打个电话，可电话那头已是忙音。

　　他向记者回忆，孩子每次去跆拳道馆上课，母亲叶某都会送她。“下课后，孩子就跑到妈妈身边，害羞着和大家说再见”。据武汉当地媒体报道，吕某怡是班上的数学课代表，成绩不错。在她的数学作业本上，最新一页的练习题目全对，老师用红字批了一个一百分。

　　平安

　　找到吕某怡后，万先生和妻女一直都陪在她身边。此前，他们四人被困在122林场附近，9日下午已被转移至九寨沟县城内。现四人均安全。据万先生透露，他们将待在九寨沟料理后事。

　　据武汉市旅游局统计，13名湖北旅客中，除两人身亡外，另有9名游客重伤。

　　吕某怡还不知道父母已遇难的消息。“她一直问我，爸爸妈妈呢，怎么还不来找我们。”每次对上侄女焦急无助的眼睛时，万先生都会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我们真的说不出口，只好骗她爸爸妈妈在急救，可是又能骗多久呢？”。

　　叶某的微信头像是自己和女儿的自拍。母女俩还给自己p上了红唇和腮红，并用了柔光。照片中，叶某用手揽着女儿的肩，吕某怡靠着妈妈的头，微微一笑。

　　时间定格在8月8日晚9点19分。巨石砸中了叶某的身体，生死一瞬，她护住了女儿。就像照片中一样。

　　封面新闻记者 殷航 杜江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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