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寨沟森林派出所民警方凯、辅警刘丹在给游客发放物资。

　　王亚蛟 摄

　　2017年8月8日21时19分，四川阿坝州九寨沟县发生7.0级地震，又一次让全国的目光投向四川。法治周末记者随后赶赴现场，采访并见证了九寨沟森林警察抢险救灾的日日夜夜

　　法治周末记者 王阳 王亚蛟

　　发自四川九寨沟

　　“8·8”九寨沟地震，让人山人海的九寨沟景区，一下子寂静了许多。

　　在九寨沟景区，九寨沟森林公安局九寨沟派出所设有一个警务室。地震时，警务室挂牌还不到3个月。

　　更加，就是警务室一名30岁的藏族民警。

　　“对我来说，7级以上的地震已经习以为常了。”更加告诉法治周末记者，2008年汶川地震时，他在汶川上高中；2013年的芦山地震时，他作为大学生村官前去参加救灾；“8·8”九寨沟地震时，他正在景区门口巡查。

　　“8·8”九寨沟地震前后不到10秒的时间，经历过多次灾后救援的更加立即意识到，“有大地震发生了”。

　　灾情发生后，不同战线、不同地方的人迅速开拔震区展开救灾。九寨沟县森林公安局局长王彬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九寨沟森林公安局全员出动，共出动警力44名，警车7台，第一时间赶赴现场，负责反修桥至贡杠岭80余公里路段的抢险救援。共抢险20余处危险坍塌地段，疏散千余台车辆和近3万名游客，救助26余名伤员，处置9名游客遗体。

　　“我只能硬撑着”

　　九寨沟风景名胜区地处青藏高原、川西高原、山地向四川盆地过渡地带，是一条纵深50余千米的山沟谷地，总面积64297公顷，森林覆盖率超过80%。

　　森林警察，又称林业警察，是人民警察24个警种和业务部门之一，兼有刑事执法和行政执法的职能，专门保护森林及野生动植物资源、保护生态安全、维护林区社会治安秩序。

　　2017年5月，九寨沟派出所在景区内设立了警务室。更加成了警务室的一名外勤民警。

　　地震发生后，喊声夹杂着呼啸的警车、消防车声四处响起，更加连忙开车往景区门口走。但没走多远，就被从山顶滚落的岩石挡住去路。很快，整个景区处于断电状态。更加掏出电话，试图联系在景区里警务室的留守民警，但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更加所在的地方，离九寨沟景区千古情演艺中心不远。一名朱姓湖北游客告诉记者，8月8日下午时，他们一家3口按计划去看黄巧灵导演的《九寨千古情》，将车停在剧场附近的扎西宾馆。其中《大爱无疆》重现“5·12”地震场面，剧烈地抖动、轰鸣声响彻剧场，剧场屋顶上的细屑、粉尘洒落在观众的头上、身上，人们起身，下意识地抖动尘土。

　　突然，舞台上灯光熄灭、地动山摇，演员们闪离舞台、四散躲避。墙体垮塌声震耳欲聋，置身其中的观众们猛然回神，“不是特效，真的地震了！”游客开始往出口处涌动，剧场外人山人海，导游们挥舞着团旗，呼喊着各自的游客。

　　街道上，随处可见断裂的路面，小汽车、大巴车歪歪斜斜地横在路面上，绵延数十公里。街上的店铺满目疮痍，昨日还热闹的饭馆，已是狼藉一片。更加和同事连夜参与清理，将路中央的石块清理到路侧，冒着余震的危险抢救伤员、维护秩序。

　　地震的重灾区在九寨沟景区附近的漳扎镇，满街都是焦急等待的人群。8月9日，除了拉着警笛呼啸而过的救护车和应急通信保障、电力保障、消防车辆，基本没有进入景区的车辆。从漳扎镇前往县城的路上，更加和同事监测山上的滚石，没有滚石下来时，就招手让大家快速通过。

　　更加告诉记者：“地震发生最初的20个小时，基本没有合眼，双眼通红、浑身疲惫，我只能硬撑着。”

　　“我们为逝者默哀”

　　“8·8”地震后余震不断。每一次余震，山体和房屋都在颤抖中洒落一地尘土和碎石。

　　据九寨沟景区统计，8日当天景区游客数量为39405人，次日拟进沟游览的游客有一部分已经到达，同时还有部分前期游客尚未离开，初步统计游客与外来务工者共有近6万人。

　　公路就是生命通道。灾情发生后，多种救援力量都想迅速向震区推进；被迫滞留景区的数万游客都想往震区外突围，一旦通道堵塞，后果不堪设想。

　　据王彬介绍，地震发生不到24小时，政府就组织了8000余辆旅游大巴，往绵阳方向和文县方向转移，涉及到的游客和部分在九寨沟的外来务工人员近6万余人。

　　8月11日上午，法治周末记者随同王彬前往漳扎镇。一路上，各类救援车辆及工作车辆排成长队，道路两边到处散落着从山上滚落的岩石，很多车辆被砸得面目全非扭曲变形。

　　漳扎镇上寺寨附近河谷中，救援人员发现一辆中巴车。中巴车的司机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地震发生的时候，我们刚刚从九寨沟出来，准备前往川主寺住宿。

　　据中巴车司机回忆，中巴车上加上司机，总共有13人，其中有4个小孩，9个大人。“车子被滚石砸中后掉进了水里，他拼命挣扎才从车里爬出来。”

　　在救援人员指令下，吊车开始缓缓起吊，中巴车慢慢出现在人们的视线，旁边的清障车也在路上等候。很快，受损严重的中巴车被放到清障车上，但救援人员没有在车辆上发现遇难者。

　　紧接着，救援人员在河沟里发现有两名遇难者尸体。几名救援人员下到河沟，将卡在河沟石缝里的遇难者的遗体捞出。

　　在警戒线外，一名头上有纱布包扎的白衣男子一直在观察。当看到王彬转身时，他急忙走了过去打听“捞上来了几个人？”“男的还是女的？”

　　记者在白衣男子手臂上的一张住院卡上看到，他姓周，是一名从广州来九寨沟的游客。周姓男子向记者介绍，他从广州来，一行12人在成都游玩后租了一辆中巴车前往九寨沟旅游。他坐在司机的后面第一排，爱人和小孩坐在他后面的第二排。

　　周姓男子说，由于是夜间行车，车速不是很快。中巴车被落石打中时，他还以为是车子出了毛病。随后发现地在晃动，才意识到地震了。

　　中巴车司机说，地震开始后车就不停摆动，前方不停有落石下来，非常危险，我本能地想倒车往回走。“哪知刚一倒车，落石就击中车子的侧面，巨大的冲击力将车子冲到了路边的水沟。”

　　周姓男子从王彬的口中，依然没有听到自己妻子的下落。此时，离事发已经过去了70多个小时。想到妻子生还渺茫，周姓男子一脸悲戚。

　　“我们为逝者默哀。”在救援人员的指挥下，王彬和现场人员向两名遇难者举行了默哀仪式。

　　“伍所长的眼圈红了”

　　8月11日下午，法治周末记者跟随九寨沟县森林公安局副局长高映安，进入疮痍与美景并存的九寨沟景区。

　　“8·8”地震发生后，九寨沟景区内部分景点损毁，其中的火花海、诺日朗瀑布等景点损坏严重，几乎“消失”。

　　火花海海拔2187米，深9米，湖水水质清澈，湖边绿树茂盛，是游览九寨沟游客的最佳拍照地之一。景区工作人员介绍，火花海水位整体下降，湖边也发生小面积滑坡，裸露出了黄土，“原来风景如画的火花海，几乎一夜就消失了”。

　　诺日朗海拔2365米，瀑宽270米，高24.5米，是中国大型钙化瀑布之一，也因瀑宽达到270米成为中国最宽的瀑布，电视剧《西游记》曾在此取景，片尾曲《敢问路在何方》中师徒四人从瀑布上走过的场景就是在此拍摄的。记者在现场看到，诺日朗瀑布泥土垮塌，涓涓细流变成一股急流。而作为中国最宽的诺日朗瀑布，原本有多条的瀑布出水口，震后汇聚成了一条大的出水口，其余位置则出现断流。

　　高映安告诉记者，九寨沟景区开放时间早上7：00—下午18：00，地震发生时，游客都已离开景区回酒店休息。“如果地震发生在开放时间，后果将不堪设想。”

　　知情人告诉记者，“随着地震的影响，九寨沟旅游已经全面暂停接待游客，每天的损失都在千万元以上。”

　　九寨沟森林派出所位于漳扎镇的甘海子村，距漳扎镇17公里。

　　地震发生时，所长伍南蓬正带领民警进行漳扎镇至甘海子的夜间路面巡查。当他巡逻到上寺寨附近，只见灯火瞬灭，地动山摇，山体出现大面积塌方，惊慌失措的游客和村民涌到街面。

　　“远离危险地带，大家往较为开阔的平地上跑，注意把头抱住，不要拥挤，不要推拉，注意安全……”伍南蓬马上跳下警车，奔至人群中，不停地嘶喊着。

　　强震停下来后，伍南蓬收到了县局转发的上级指令，要求他立即带领身边的民警，实地开展自救和相关救援安抚工作。于是，伍南蓬在路边的一块空地上，用帐篷搭建了一个简易警务站，用于临时办公和休息。

　　凉爽的九寨沟，夜晚气温降至10摄氏度以下。单薄的雨衣根本无法抵御寒风的侵袭，极度的疲倦和切肤的寒冷交替肆虐着游客的身体。惊魂未定的游客，不仅要抵抗低温，还要面对缺水缺食的恐慌。

　　见此情景，伍南蓬想办法组织来泡面、馒头和矿泉水，安排民警方凯、辅警刘丹向游客发放。

　　地震发生后，王彬一直想去九寨沟森林派出所看看，因为那里也是重灾区。

　　去九寨沟森林派出所最近的路，要经过震中地带。余震中，山上不时有小石头滚落下来，灰尘如浓烟一般在风中飘散开来，弥漫了整个山谷。

　　记者在随同王彬前往九寨沟森林派出所的路上，看到路边多处都有滚落的几十吨的巨石，并有几辆汽车被落石砸得破碎不堪。经过一个山体崩塌路段，十几分钟前发生了一次强余震，两边的乱石堆都在冒白烟，远处轰隆作响。

　　经过武警救援车的一个多小时的抢修后，可以单向通车。在现场救援人员的指挥下，王彬的车辆通过了第一个山体崩塌路段。可前进不到500米，前面又出现更大险情。

　　记者在现场注意到，落石不断往下滚落，原来的公路已经不见了，山体崩塌下来的石块已经形成了一座山包，车辆根本过不去。无奈之下，记者随王彬来到附近一块开阔场地，里面有救援人员搭建的简易帐篷。

　　用随车携带的方便面吃过午餐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道路依然没有抢修通车，王彬只好放弃继续前进的想法。可没有想到的是，先前抢修后单向通行的崩塌路段，返回时又被落石挡住了。记者和王彬一起，陷入进退不能的处境。在两边山峰耸立的狭长路段，落石不断往下滚落，所有在场的人真正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胁。

　　经过40多分钟的抢修后，记者和王彬回到了漳扎镇。

　　王彬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和伍南蓬分手的时候，伍南蓬表示一定要在当晚赶回九寨沟森林派出所，因为所里还有几个民警困在山上。王彬说，在他叮嘱伍南蓬一定要注意安全时，

　　“伍所长的眼圈红了”。

　　责任编辑：高恒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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