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门往东走进西打磨厂街,这里比通常的居民胡同显得更宽敞些,两边的建筑能看出清理过的痕迹。不远处的小楼是民国年代建起的旅店“義成店”旧址,里面被修缮一新,方形天井成为会客大堂,三层楼的办公室围绕在四周,每层都有公共水吧和共享会议室。入驻企业员工可以通过扫码进入会议室和办公室,或者凭栏看看天井风光。
再往前走几步是西打磨厂210号,原为瑞华染料行。这是近代中型店铺的代表性建筑,依稀可见门头印有“靛青颜料、零整批发”等字样,而门外的圆雕石相传为颐和园旧物。非常建筑师事务所将其改造为“打磨场· 共享际”生活区。传统的四合院经过建筑师之手变成了胡同长租公寓。曾经的临街铺面成为共享型的厨房、会客厅、洗衣房,里面有14间小公寓。每间屋子分为上下两层,底下是客厅、卫生间,二层是卧室。
在老城区里做更新建设,通过不同的城市空间重新组织人们的行为,这将是城市更新的重要方向。“原来的住房就是解决所有生活功能,从小居民楼到大住宅楼、大豪宅、大别墅,可是现在请客吃饭很少把人请到家里去,大量社交活动都是在城市公共空间完成。”毛大庆在接受第一财经采访时说,“你今天到胡同里面来为什么感觉舒服呢,就是人与空间的尺度是亲切的,这种东西慢慢会随着城市消费升级而回来。在前门这种地方,未来几十年里会产生文化复苏。”
“打磨场· 共享际”只是西打磨厂街再营造的一个参与者。作为前门东区的起步区,西打磨厂街在2014年以一项城南计划启动改造,三年后,这个旧城区最核心的地段因为建筑规划的介入,开始显现复杂又原生的“新旧城”面貌。
“打磨场”与它所在的“打磨厂街”一字之差,后者是从明代便存在于前门到崇文门之间的一条长长的老街。据考证,三百年前这里聚集了一批从京郊房山来的石匠,他们整日为达官显贵打制石料、研磨石器,“打磨厂”由此而来。
打磨厂街直到民国初期都热闹非凡。东段以扇庄、宫灯长和密布的书局著称,作为文化街的历史可能比琉璃厂还要早。西段更靠近北京的中轴线,商铺形态更为丰富,铁匠、铜器、刀枪、乐器、年画,以及大量外地驻京办所建的会馆、民办邮局、饭庄等机构散布。老北京最著名的“同仁堂”药铺今日化身“北京同仁堂中医医院”,依旧守在胡同口。
经历了战乱年代和新中国建立的大变迁,打磨厂街及其往南整片区域都成了历史中被忽视的角落,大杂院儿破败不堪,传统街巷的特殊肌理倒还在。
2014年,《前门东区——城南计划2014》邀请八家国际顶级专业机构参与以前门东区为蓝本的旧城复兴学术研究,将成果以论坛及现场展览的方式对公众发布。此后七家建筑事务所在西打磨厂街进行了示范性的旧城空间修缮设计,并最终得以落地,从而形成了现在的“打磨场”项目的核心区域。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作为项目的主办方之一,在后来的项目实施阶段中担任总顾问。
前门地区是北京最古老的城市区域之一,这片胡同的门脸家家户户都不一样,而整体街道和院落的走向、体量,与数百年前基本保持一致。三里河故道曾流经前门东区,因此造就了北京少有的依河道地势而自然形成的地理格局,与老北京内城棋盘格式的城市肌理有很大不同。
“西打磨厂街是前门东区的起步区。七家建筑事务所各自负责改造一个院子,所有建筑师、使用者都是国际化的水准,这样可以为之后整片区域立下一个标杆。我们试图要定个不太会犯错误的调子:以保护旧城文脉为基础的再营造。”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的艺术总监翁菱在接受第一财经专访时说。
这些作品被称为“大师院”。打磨场218号(西打磨厂街218号)民国时期是家医院。建筑师马岩松和他的MAD建筑事务所在里面实施了大胆的构想:在四合院原有的结构和低矮尺度里挤进大大小小几个银色泡泡,不规则形状,外表光洁如水银,内部空间则不影响正常使用。现在这里是一家名为“和院”的高新科技交流互动平台。
不远处的打磨场220号(西打磨厂街220号)院落由日本建筑师隈研吾的事务所改造设计,完成后一部分作为其事务所在北京的办公地址,另一部分是先锋文化活动空间,每月举办不同类型的文化艺术活动。该院在清末时期曾为协和医院旧址,先后作为苏联医院、日本医院使用。建筑大师隈研吾发挥其特长,使用了由两种铝质构件组成的不规则格网幕墙,罩在灰砖墙和玻璃幕墙外面,传统与现代的对比呈现了别样的张力。
目前,除了共享际、隈研吾的北京工作室之外,还有民智文化研究院、负责运营MUJI Hotel 的UDS所开设的集成设计书吧、专事古典音乐的梶本音乐事务所,以及位于临汾会馆旧址的会馆博物馆等机构入驻西打磨厂街。整条街三分之一的院落住宅目前都有居民生活。
前门地区在过去近二十年间一直都是旧城改造的重地。
2003年《前门地区修缮整治总体规划方案》通过市政府审批,2005年前门东区打磨厂街被列入“解危排险”工程,开始拆迁清退,2008年前门大街商业步行街完成建设,2013年大栅栏地区杨梅竹斜街开始腾退改造。2017年北京广安控股有限公司新建和改造了一片占地3.3万平方米的商业建筑群“北京坊”。
在这些案例中,有被后来的文化保护工作者批评的做法,如前门大街全部按照历史风貌重修商铺建筑;也有在国内外同行间获得广泛好评的尝试,如杨梅竹斜街对原住民的充分尊重。
对于前门东区项目的参与者而言,所有经验教训都异常珍贵,因此步伐也越发谨慎。
政府听取了多方意见之后,对前门东区的区域定位大致是整体保护、局部更新修缮。这里不可能做成另一个三里屯、田子坊或是新天地,甚至也需要与杨梅竹斜街、大栅栏地区有所区别。在更大规模的整体规划之下,老城区最后一块保护地要怎么做、吸引什么样的人群、构建什么样的业态、如何重新令其活跃、文化如何复兴,这些话题是各个领域的精英专家们持续探讨的。
“我一直都比较反对单纯的旧城保护。”翁菱认为,当下中国正在进入再营造的阶段。她曾在2016年威尼斯双年展中国城市馆论坛上,作为发起人将“再营造”作为主题。“中国经过了几十年的迅猛发展,对老城区、老厂房、乡村区域的再建都需要更加仔细、更加专业,所有的保护建设都应该是在以往经验之上的重新创造。”(本文图片来源: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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